我被困在玩具小熊的躯壳之中,被人摆放在灵台上,下面黑压压的一小团人,是我过去的亲友。
身后是我生前遗像……额……从身份证照上扣下来的,所以应当不大好看。
回想起大前天, 我被火车碾成两半,之后自己灵魂便附身于生前最喜爱的小熊身上。
灵堂外的天气意外的好,没有雨,没有大风,我的离去也不会惹得上天悲伤。
“各位,开始献花吧,焚尸炉已经开始焚烧尸体了。”司仪站在一侧,面无表情地宣布道。
哦,焚烧尸体啊。果然还是火葬环保……等等……
我呆坐在灵堂上失忆了片刻……
劳资的尸体!哦不!
我惊恐地看了看那边的炉子,烈火在炉子底下剧烈的燃烧,仿佛轻而易举吞噬尽我14年存在的证明。
焚烧我尸体的炉子里劈啪作响,脂肪血肉骨骼正渐渐被解离成雪白的骨灰。灵堂里只剩下焚尸炉火苗噼啪的声音与皮鞋跟叩击地板的咚咚声。
所有人都纷纷起身,手捧着献花,他们都听不到我在小熊躯壳里说出的话。
第一个来献花的是我的父亲。
“那啥……爸?你等葬礼结束后顺带把这个小熊烧了吧。”我想指了指自己毛茸茸的肚子,但却动弹不得。
所以我才讨厌呆在这里面啊……
父亲自然听不见我说的话,机械地把花放在灵台前,随后快步离去。
第二个是母亲。她的眼睛已经哭红了,在献花途中瞥了我一眼,然后捂着脸跑开了。
我望着母亲跑开的样子,心里说不出滋味。没说成一句话。
如果有来生,我绝对不会再登上火车站月台了。尽管我的今生严格意义上说还未彻底结束,灵魂被困在小熊布偶里。
第三个来献花的是朋友甲。
“傻缺,以后你方舟号的剿灭我就不替你挂了,自己挂好。有时间登我号去玩玩。”我说道。
朋友甲自然也听不见我说的话。
“你要是这时候说wdnmd,nmsl,兴许我可以诈尸呢。”
他自然不会在葬礼上说这种祖安话,阴沉着脸快步离开了。
下一个是朋友乙。
“我跟你说哈,以后我的sdeam账号就归你啦,库里面之前的就只有你送我的求生之路2还有我买的命运二两个DLC,你留着就好。”
朋友乙同前三个人一样,听不见我在说话,只有献花的手在紧张地发抖。
“我不要什么花,等你们中考的时候,给我烧一份卷子就好,不要答题卡。”我尽管明白他听不见,但还是坚持着说下去。
可他径自离开了灵台。
…………
呜呜,感觉自己没有存在感了。
所有人都穿着黑色丧夫,带着白色小花。像看死人的眼神一样,看着我那从身份证照上扣下来的遗像。
“我还没死透呢!诶!这只熊!我在这只熊里!芜湖!I'am here!”我坐在遗像前,试着对所有人招招手,可依旧动弹不得。
大家都听不到我的讲话。
焚尸炉里的噼啪声从未间断过,油脂与骸骨一同在扑朔的火苗中聚拢浓缩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葬礼回来后,我被父亲放在自己的衣柜上,注视着衣柜下的父亲收拾着自己的衣物。
“你要干嘛?”母亲红着眼问父亲。
“把他衣服都烧了,老一辈人讲,这样他的魂灵才不会困在里面,得不到自由。”父亲吃力地倒腾着我的衣服。
可就算你把我衣服都烧了我也得不到自由啊。
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。
所以往头顶看啊!看这只熊啊!我在熊里!把这只熊烧掉啊啊啊!
“那这小熊怎么办?他以前天天睡觉把小熊放在脸边的,从四岁开始。”母亲指了指我,哦不,是指了指小熊。
“这个就留下来吧,看到这小熊就能回忆起他了。”父亲注视着我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你快烧掉啊!把衣服留下吧!
我尝试着做一些抵抗,尽管没有什么用。
“我给小熊洗个澡吧,他以前都没怎么洗干净。”
父亲捏住小熊的耳朵,把我提溜起来,走进了卫生间。将我丢进了洗衣盆,随后舀了一瓢水盖在我头上。
我:“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!”
尽管附身在小熊布偶上后的我没有了痛觉,但基本的感觉还依旧存在。所以头被浸在凉水里的感觉依然让我感到极其的不适。
“爸?不要用洗衣粉洗就行。”我趁着父亲转身的空隙喊道。
父亲自然不明白我的诉求,捏起一撮洗衣粉拍在我的后脑。
哦,应当是小熊布偶的后脑。
我在感受了近五分钟洗衣粉“刮痧一般的服务”后,松了一口气。
“至少来点硫磺皂吧,把这熊脸上什么螨虫啦之类小东西解决掉。”我说道。
父亲又开始用手搓我的熊头,于是我的头被捏成了各种奇妙的形状。
我洗澡的全程没有见到硫磺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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洗完澡后,全身吸满水的我被父亲从水盆中再次提溜起来。
让我猜猜,接下来是……拧干?
果不其然,我的身体被父亲拧成了麻花,旋转了五六圈。
“你看,他一年都没洗干净,我十分钟就洗干净了!”父亲骄傲地将我高高举起,对母亲说道。
兴许正像他当年举起刚降生的我一样。
“好好好,您厉害~”我被高高举着,附和道。
可他再也听不见了。
我感受着父亲手的温度,自言自语道:
“对不起,比你们先走了。”
然后父亲把我挂在了阳台,用两个塑料夹子紧紧夹住我的双耳。
…………
痛……
尽管没有痛觉,但满肚子棉花吸足水的重量撕扯着我的耳根,还是给我带来了虚假的疼痛感。
“讷讷。让我换个姿势晒太阳呗?”我提议道。
因为耳朵被夹住而自然举起的小手似乎真的在抗议。
“这样晒干不大容易吧……”
“是啊,头朝下更好吧?”
父母这样议论道。
对啊,就让我躺在阳光上晒晒太阳……
我爸将我的头倒过来,用夹子夹住了裆部。
嗯,是小熊布偶的裆部。
………………
感觉……更痛了……
我被倒挂着,注视着父母远去的背影。
“用夹子夹熊腿也好啊,为什么要夹裆部……”我自言自语道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日子一天天过去了,在我死后的半年,我渐渐适应了这个小熊的身体。
但有时候因为太过无聊,真的想过怎样逃离这具身体。
我是真的没想到,陪自己十年的小熊布偶,竟在最后成为我与家人保持联系的纽带。
“啊……好无聊啊……”我躺在自己的床上,从昨晚到今天下午保持着一动不动。
要不,尝试一下托梦?告诉父亲自己无聊的感受?
额……怎么托梦来着?
于是那天晚上,我躺在自己床上喊了一晚上的无聊。
第二天一清早,父亲便把我从床上抱起来,放在电脑桌前,点开了bilbil。
“大清早的你干嘛?”母亲睡眼朦胧地望着父亲。
“昨晚他跟我托梦说自己无聊,要我给他的小熊放放电脑的幻灯片壁纸或者电影之类的。他说这样他也能通过小熊的眼睛看到”父亲眼里闪烁泪光,鼠标在电脑上点来点去。
诶嘿,托梦还真的有用。
“真的假的?”母亲也从床上爬起来,凑到电脑面前看。
我们一家三口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以往的快乐时光。
尽管其中的一员已经在医学上确认死亡了。
“你想看什么?爸爸给你放。”父亲rua了rua我的熊头,说。
“《工作细胞》”我答道。
那一刻,我甚至认为父亲能听懂我说的话了。
但随后他在我的离线缓存里给我放了个《决战中途岛》。
“好,就看这个吧!”父亲拍了拍手,把我的观影位置摆正。
“爸,这个我看过四边了。”我说道。
父亲也一如既往的听不到我的话。
尽管如此,我还是感到幸运。自己在死后也可以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父母变老,我不会远去,不会惹他们担心,也不会同他们吵架,因为我说的话他们根本听不见。
他们不会在我长大后担心我这担心我那,只需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好。
他们不必在我结婚后攒钱买房,不必为照顾孙子孙女劳累。
我不会给他们再增添负担。
尽管我……再也不能主动去拥抱他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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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了,我们上班去了。在家乖乖的哦。”父亲对小熊布偶说道。
“Yes,Sir~”我回答道,斜着眼注视着他们远去。
没办法嘛,毕竟我的熊头是正对着电脑滴。
“行吧,看电影喽~”我开始专心致志地观看《决战中途岛》。
窗外一阵风刮来,将原本坐的端端正正的我吹倒在桌子上。
阿勒?
我的脸被拍在桌子上,看不见电脑上的电影图像,只有耳朵还能听到零式战斗机引擎的轰鸣声。
………………
我恨流体压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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